一公立医院被曝辞退 600 多名医务人员，离职仍有欠薪

「欠一年多的奖金绩效没发了，本来以为会有说法，但是真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封冷冷的辞退通知！还是 600 多人一起被辞退！」

近日，河南省商丘市睢县中医院（公立二甲）的路阳（化名）医生向丁香园私信，同时发给我们的还有一封离职通知和一份挂在医院墙上的人员名单。

图源：路阳供图

部分辞退名单 图源：路阳供图

据路医生给予的完整名单显示，本次睢县中医院共有 600 多人离职，除 50 多名后勤人员外，其他尽数为医护技，甚至还有科室主任级别的存在。而他们的相同特征就是均未办理人事手续。

路医生告诉丁香园，这份辞退文件的到来十分突兀：「3 月 5 日突然出的文件，没有人事代理的职工就要离职。」

而这些被医院通知离职的相关医护们告诉丁香园，别说是相关的经济赔偿，他们连之前医院欠的工资都没有拿到。

一名医生表示，他在离职时医院发了 2 月份的基础工资，这种只有基础工资的情况已经持续近一年，奖金绩效仅是做纸上谈。

路医生说在他被辞退前，他发现 21 年的社保并没有缴纳，但 1 月份的钱早已扣除。

无独有偶，一名急诊护士王星（化名）也告诉丁香园：「很多在 120 上班的出车费，前几年的夜班费都没有发。住房公积金 18 年底就已停掉，有些人养老保险户头都没开。但每个月的养老保险，住房公积金却一直在扣钱。」

当向院方寻求说法时，不同的几个人却告诉丁香园一句极其相似的医院回应：「找上任院长，你跟着上任院长干的，找他要去！」

目前，几百名没有人事关系却又被辞退的医护陷入左右碰壁的窘境。医院诉告无门，而劳动局也对他们的诉求没有办理：「没有社保，现在连失业金都申请不到。」

而当我们问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事关系时，他们的回复大致相同：「虽然签合同的时间不一致，但医院都回复的是会统一办理人事关系请等待，这一等就是今天都没办。」

王星回忆道，她当时签订合同的时候只让写了名字，内容、入职时间那里都是一片空白。

图源：王星供图

这次大规模「辞退」事件的突发，并不是凭空而生。

这家睢县的公立二甲医院，在 1 月时，就曾出现欠薪、欠债等事件。

曾被曝欠薪一年多，医院欠债上亿

「工资拖欠 3 个月，两年奖金全无，五险一金只扣不缴，甚至连养老保险的户头都没有开通。」今年伊始，就有睢县中医院的医护人员向丁香园私信反应欠薪问题。

人民网的领导留言板也显示，去年 6 月和 7 月分别有两位医生公开反映睢县中医院拖欠薪资的相关问题。对此，医院官方回应为绩效工资将于后半年补齐。

人民网截图

此外，两则回复都有提到，反映问题的两位医生均没有办理人事代理手续，不是正式职工，养老保险金并没有交纳。

在路医生等人眼中，大规模欠薪事件背后，是医院的巨额负债。

尽管该医院官网从未提到欠款事宜，但从政府回复中可以发现。据睢县县委回应，睢县中医院总投资 9.65 亿元，国家下拨建设资金 2100 万元，省级配套 200 万元，其余资金全部由中医院自筹。

而除此之外，截至于 2020 年 4 月，该院所垫付的医疗报销款已达到 1.4732 亿元。到了 12 月，开始有患者反映睢县中医院已经连农村合作医疗都无法正常报销。

人民网截图

而据天眼查显示，自去年 10 月以来，该院涉及到融资租赁合同纠纷、借款纠纷等案件的情况已有 4 起，涉及多家融资租赁公司。1 月 7 日，该公司曾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

天眼查截图

官方回应：宣传不到位，系误解

针对此前一月份出现的大规模欠薪事件，据睢县县委回应，其医院已经发放两个月拖欠职工工资，妥善解决职工医疗保险，医院各项业务运转正常。

3 月 20 日，网信商丘也迅速就睢县中医院一次性裁员六百多人事件做出公开回应。在这份《关于睢县中医院推进人事改革有关情况的说明》中，列出了如下原因：

一、睢县中医院存在人员配备严重超出床位设置核定比例、没有人事代理手续的人员较多，严重影响了医院正常运转，职工反映强烈。

二、医院采取三步走解决这一问题：

1、对专业技术人员，中医院重新聘用一批，完善人事手续；对非专业技术人员，重新聘一批到中医院后勤服务岗位；

2、对未被聘用的专业技术人员，分流到基层乡镇卫生院；

3、对未聘用的人员，由县人社部门培训，推荐就业渠道，实现再就业。

《说明》表示，在推进人事改革过程中由于政策宣传不到位，对没有人事代理手续人员全部辞退是一种误解。下一步，他们将进一步完善人事制度改革方案，积极做好人事改革政策的宣传解释和职工的思想工作，确保县中医院人事改革稳妥推进。

网信商丘截图

但即便有官方回应，多名医生仍告诉丁香园他们的心情依旧焦虑忐忑。

据路医生介绍，被裁员的医护们已多次去医院和相关机构做沟通协商：

「相关负责人告诉我们以前拖欠的绩效奖金，养老保险金，住房公积金，社保这些一定会给，但是什么时候给呢？现在还没准确的消息。」

没有人事关系时，医生该怎么保护自己权益？

对于睢县中医院此次爆发的大规模欠薪的事件，国浩律师（天津）事务所的张永泉律师对丁香园表示，该事件里体现的几个问题不仅仅涉及该院员工，也值得广大医护重视，警钟长鸣。

张律师说：人事关系和劳动关系不同，属于历史遗留的特殊用工方式，并不受如过去劳动合同法、劳动法，及新的民法典一般性保护，各地法院在执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事业单位人事争议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中，也存在理解不同的现实情况。所以主张双罚工资和相应补偿的难度比一般劳动关系更大。

张律师强调：与一般劳动关系不同，因为我国没有「实际履行的人事关系」这一说法，所以医护们在签订人事聘任合同之前都无法获得正式的人事待遇，也很难通过人事程序主张权利。

但即便医护和院方没有任何书面合同，也存在实际用工的情况。被辞退的医务人员只要实际在医院付出了劳动，就可以主张与医院构成了劳动关系，也就是俗称的合同工待遇。医护可提供实际用工的相应证据如考勤记录，劳动人员互相作证，劳动报酬证明（工资条、名目）进行依法起诉。

主张方式可以通过劳动监察部门投诉或者劳动仲裁，可以主张的包括欠薪、各类保险金、休假及采暖防暑待遇、未签书面合同的双倍赔偿等，具体的程序和赔偿范围可以向属地的法律援助中心、劳动监察、劳动仲裁院咨询。

政府网截图

张律师还表示，若五险一金只扣不缴的情况属实，该责任人恐怕会涉嫌挪用公款或挪用资金的犯罪行为。（策划：Tsunami 审核：gyou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