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绝望|张荔教授评《陈国峰文集》(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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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绝望|张荔教授评《陈国峰文集》(之三)

原标题:反抗绝望|张荔教授评《陈国峰文集》(之三)

作者/张荔(沈阳师范大学剧场艺术研究所教授,博士)

三、先锋戏剧:岐途与进路

1936年闻一多曾发表《戏剧的歧途》一文,认为中国戏剧发展一开始便误入了歧途:只注重思想、教训而忽视艺术。上世纪80年代,中国戏剧黄金时代,先锋戏剧却误入了另一种歧途:艺术形式至上,思想相对贫弱。伴随短暂的繁荣,90年代以来的先锋戏剧,创造能力萎缩,原创作品锐减,戏说版、颠覆版频增;在远离激情充满物欲的时代,人们创造的能力和思想的空间被计较和盘算霸占;心灵的光芒不断被心智的惰性吞噬……这也是当下文化艺术中存在的普遍现象。面对历史的轮回式流转,整个民族与时代的精神生活,迫切需要超越现实而达致自由的解脱,以良知和正义抵抗不义……就此而言,陈国峰先锋戏剧的集束问世重磅推出,可谓恰逢其时。

纵观古今中外戏剧史,戏剧家们的先锋戏剧探索未曾停息。他们不仅追求前卫的艺术表现形式,更追求真正意义上的先锋性——观念的前卫与激进、颠覆权威、冲破传统。在中国现当代戏剧发展中,剧作家洪深、田汉、曹禺、高行健等前辈从未停止过艺术探索的脚步。他们在离经叛道和标新立异中探索着适合中国戏剧现代性的戏剧形态。不论是模仿借鉴,还是博采中西,其精神指向无不在于对戏剧艺术本体的合理构建与健康发展,其诉求无不关注于历史与现实中人的精神镜像……但是,无论中西方戏剧,先锋戏剧自身的矛盾也大同小异,主要体现为,艺术探索上往往形式大于内容,艺术的高蹈往往脱离生活和观众,晦涩难懂,令人望而却步。

陈国峰在辽河采风

特别是,在当代戏剧整体格局中,先天不足、后天困厄使先锋戏剧在主流戏剧的夹缝中求生存,成为当代戏剧中的异数和边缘角色。孤单、另类,也正是大多数中西方先锋戏剧的宿命。即使在先锋戏剧历史悠久、戏剧生态良性发展的英国,上世纪70年代也出现了“先锋戏剧”代之以“边缘戏剧”的状况。[i]在我国高度商业化与意识形态化的当代剧坛,主流戏剧雄踞天下,先锋戏剧被边缘化更是不争的事实。不被允许上演、没人演,即便演出也票房惨淡,勉为其难。残酷的现实,难以激发剧作家的创作热情。相信作为先锋戏剧创作者的陈国峰一定饱尝苦楚,也一定深切体会尼采之谓“痛”与“乐”:“艺术天才愿给人快乐,但如果他站在一个很高的水平上,他就很容易曲高和寡;他端出了佳肴,可是人家不想品尝。这有时会使他产生可笑的伤感的激动,因为他根本无权强迫人家快乐。他的笛子吹起来了,可是没有人愿跳舞:这会是悲剧吗?——也许是吧。但作为对这种缺憾的补偿,比起别人在所有其他种类的活动中所具有的快乐,他毕竟在创造中有更多的快乐。”

事实上,包括上述遗憾在内,先锋戏剧艺术探索中的缺憾,都是先锋戏剧自身的先锋性带来的。然而,真的没有突破口,真的就无法杀出一条血路吗。是抑或不是,只能翘首期待陈国峰们以创作回应。不过,不该回避的是,在当下,陈国峰和众多坚持先锋写作的作家一样,势单力薄,孤立无援。摆在他们面前的进路,至少有两条,要么妥协退让,消解自身的先锋性,融入主流话语的叙事伦理;要么在无援中抵抗,将抗争进行到底……还会有第三条进路吗?回答是肯定的。近年具有先锋气质的“寓言剧”《驴得水》和荒诞剧《你好,疯子!》等不仅在戏剧界口碑不俗,还进一步拓展到电影业。舞台剧改编电影并在国内院线上映,原剧作的影响力也随之飙升,电影戏剧互补双赢。当然,严格说,这两部舞台剧,实质上已经与先锋戏剧的精神取向有所不同。但,面对观众和市场,他们探索并承担了当下戏剧历史性的担当:以兼容并蓄的艺术原则,弥合了先锋戏剧探索中艺术形式与内容、剧场与观众等诸多裂痕,让渐行渐远的先锋戏剧及其相关话题,又重新回归观众视野。这不能不说是当代先锋戏剧的一道曙光。

阅读三卷本《陈国峰文集》无法不感慨,艺术,就是一种大拒绝,是对“所是”的抗议。“艺术的使命就是在所有主体性和客体性的领域中去重新解放感性、想象和理性”。[ii]真正的艺术家就是粗鄙时尚与庸常现世的抵抗者,他们以创作抵抗着人世间的龌龊与苟且,以及日益被日常生活磨损、掏空的生命能量。永恒的美学的颠覆,正是艺术在反抗绝望中的突围。陈国峰让我们看到了这种希望。

2016岁末,陈国峰以他特有的文风在微信朋友圈里抒发情怀:“我以我尺量世界,敢与圣贤论短长。没有这样的精神,就不要在文化艺术圈里混,否则一生到死,做出来的东西注定都很平庸。”谈笑间,陈国峰发自内心寻求创新、追求自由的先锋意识和独立人格昭然若揭。对于后人,先锋的技巧、形式或许可以学到,但先锋精神只能从艺术家生命深处的精神探险中萌生并不断成长。先锋精神的缺失与遮蔽,意味着艺术创作与创新机制出现了阻滞和障碍,更意味着艺术主体精神的削弱与丧失。戍守先锋精神,在抵抗中突出重围,也正是陈国峰戏剧创作及其理论建树弥足珍贵的价值所在。尽管《陈国峰文集》一时甚至一世其影响力有限,但相信它的价值终将被证明,我们拭目以待。

注:该文全文已在《文艺评论》2017年第五期发表,获作者授权在本网分期发布。

[i] 周宁《想象与权力》[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70页。

[ii] [美国]赫伯特·马尔库塞《审美之谓》[M],李小兵译,桂林:广西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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