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佩奇？》是个伪问题

今天被《啥是佩奇》刷屏了，据说感动了很多人。我大概是个比较麻木的人，非但不感动，还颇为不耐烦。这故事在我看来不值一提，贩卖些无关痛痒的亲情鸡汤，赚些廉价的眼泪。我们公司以前有各种企业文化培训，有一次来了个江湖骗子，讲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们这些在外打拼的年轻人啊，什么时候想过回家，什么时候想过爹妈？你脑子里只有加薪升职、男票女票，你爹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想过他们吗……这是哪根葱，说得好像很关心我爹妈一样，我好不耐烦，几次想站起来走人又不好意思。扭头一看，同事们个个泣不成声。这场景真是吓到我了，我赶紧把头低下，做悲泣状，做忏悔状。群体的力量真是强大啊，我一低头忽然就有点入戏了，有那么几分钟真觉得自己是个人渣。还有些江湖骗子专骗小朋友，到学校去讲妈妈多爱你啊，妈妈多辛苦啊，给妈妈洗个脚吧……洗什么脚，一边去，让妈静静地刷会儿手机。

中国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裂缝不是一点亲情鸡汤就可以弥合的，在这个刷屏的宣传片里，农村人灰头土脸，言谈可笑，天空灰蒙蒙脏兮兮的。城里人觉得有意思，好像在看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竟然不知道小猪佩奇，还为“佩奇”这两个字提供各种猪头不对驴嘴的解释，一路解释，一路逗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老爹一直在城里生活照样不知道小猪佩奇，哈利波特、小马宝莉、海底小纵队他一样都不知道。这不是城乡差距，大人不知道孩子的世界，正如孩子不知道大人的世界。

这片土地上循环往复总是喜欢讲亲情故事，似乎世间一切的苦难都可以用爱与团圆来掩盖。因为亲情是家庭内部的，不管如何冲突矛盾都于高高在上者无关，最后喷一点团圆的烟雾就可以把一切分歧都弥合掉，于是仿佛天下太平、人间美满。在我看来，在中国讲农村故事是不可能以温情为主题的，温情比起现实太稀薄了。农村有太多悲惨的事情，青壮年都离开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老年人孤寂地活着，悲凉地死去。他们大多没有收入，看子女脸色过日子。没有医保，得病只能硬扛等死。小孩子失去爸爸妈妈的陪伴，稀里糊涂地长大。大多数孩子学业荒废，前途无望。最近又曝出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甘肃一个八岁的女童被老师用扫帚捅破下体，这几个字敲下来都有一种血淋淋的生理疼痛，作为一个人类，无法想象这种暴行何以会发生。不要假装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不要假装过年回家是农村最严肃的主题。

在这样荒凉血腥的农村谈论小猪佩奇简直像是在溃烂的伤口边上挠痒痒，常回家看看啊，常挠挠痒痒啊，那溃烂深处怎么办？深处的故事都不能讲，只能讲点廉价的亲情，用无所谓的小尴尬逗人发笑。而讲孝顺讲亲情是所有鸡汤中最廉价的一款。炖了几千年的老汤能有什么新意？不过是换一个新的小猪碗端出来而已。有人说大过年的你为啥这么苦大仇深？我也可以岁月静好，我希望有一天农村的老年人有稳定的收入，不用为生病和养老而发愁，他们衣着干净，容颜舒展，他们不用从牙缝里省钱给子女买房，不用帮子女带孩子做保姆。他们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时间，有自己的朋友，他们关心很多事情，子女不是余生唯一的主题。他们偶尔会去旅行，也有诗和远方。等到那一天，我说不定也会关心一下啥是佩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