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者丨滴滴司机：我就想做点贡献 但一听乘客咳嗽就紧张
编者按：2020年是庚子年，这一年的春节相比往年多了几分复杂的况味。
从1月23日武汉“封城”开始，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就打破了无数中国人习以为常的普通生活。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了无数生离死别和俗世的悲喜，也看到在疫情无情蔓延扩散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勇敢地朝着疫情中心的地方逆向而去。
他们是医护人员、是志愿者、是滴滴司机、是快递小哥，是无数个平凡又勇敢的灵魂。凤凰网健康推出《逆行者》系列访谈，倾听他们背后的故事。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有的只是一部分人的义无反顾。
文丨远山
【写在前面】
疫情形势严峻的当下，多数民众都呆在家中。上班族改为在家办公，学生开始上网课。为了降低感染风险，北京出行的人大幅度减少。但作为全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北京的出行需求依然是存在的。
这对于在北京跑“滴滴”的出租车司机来说，其实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退？，就等于收入为零，无路可退；进？，就面临肺炎感染的风险，战战兢兢。带着好奇和不解，我联系到了在北京做滴滴司机的张师傅。
电话接通时，是晚上11点多，张师傅结束一天的跑车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刚刚吃完简单的晚饭。
当采访开始，我抛出第一个问题“您最近的滴滴生意还好吗？”，张师傅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开始讲述这位“北漂”滴滴司机的庚子年日常。
当采访将尽，我问张师傅“疫情结束后您最想做什么？”。他说“我自己没特意想过疫情结束最想做啥，我就想赚钱想养家糊口，想单子的数量多起来。”
采访的几十分钟悄然过去。一个疫情期间的“逆行者”，就这样展现在眼前。
01
开局不利的庚子年：
接单变少 抽烟变多
今年距离去年冬天，我开始在北京跑滴滴也没过多久。只是开局不利，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庚子年。
新冠疫情之前，我们6点半到7点就出车，一开机几乎就有单子了，然后就开始连续接单，几乎就停不下来了一整天。
现在基本上每天8、9点出车，会比以前晚一点。因为人们出来的少了，接不到什么单，单子数量上会比以前少很多。
图注：无人的街道（张师傅车内拍摄）
之前正常情况下，每天接单量大，一天能赚500~600块钱。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一万五。但是开车烧油啊，油钱一天150多块，一个月下来就是4500多块。而且，我们开的车是租的滴滴公司的，每个人租的不一样，我租的车一个月租金5000块。
所以抛开月租和油钱，我每个月赚5500多块钱。这就是正常情况下，我开滴滴每个月的毛利率。减去1400来块的房租和吃喝，我一个月给家里四千块钱。
但现在受疫情影响收入少了很多。拿我这两天来说，今天好一点挣了六百，大部分时候根本没有这么多，比如前天就只挣了三百。车是公司的，跑车也要加油，月租和油钱合算到每天，就是170多块租金，和150多块油钱，一共三百多。赚的钱去掉这些，我每天还贴钱呢。
我抽烟，平均三天一包烟。我们跑滴滴的，拉乘客的时候不能抽，在车里也不能抽，只有没有单子的时候或者在休息的时候下车抽烟。最近压力比较大，单子减少了，抽烟变多了。
02
租住在西北五环外平房里
深夜读疫情消息难过不已
我是个“北漂”的滴滴司机。城里房子太贵，我和我哥们一起住在郊区。
北京西北五环开外，上地附近。房子月租五六百，两人住一间，平摊下来一个月差不多300块，再加上电费一个月要付400来块钱。我们住的房子很便宜了。我每个月挣的钱如果住那边的楼房的话，根本住不起。
我们是一个院子，有四五间平房，我们租了其中一间小房子；院子有个公用卫生间，几家一起用。不过今年因为疫情影响，好几家都没回来呢，都在老家呆着。跟我合租的哥们就没回来。
我每个月吃喝也花的不多。我从老家带了很多吃的，所以平均一个月1000块钱就够了。 平常出车，我们车上有热水瓶，我们会自己带个桶面（桶装方便面），中午饿了，暖瓶里的水一倒，桶面一泡，弄个鸡蛋、火腿肠，就这么凑合吃一口就完事。要是中午不饿，就等下午回来吃。
我家人经常提醒我要按时吃饭，一天只吃两顿胃是会出问题的。我觉得吧，是这么说，但是有时实际情况确实不允许。有时候时间充裕可以吃，有时候根本没时间。平台帮你接单子，如果你耽搁几分钟它就不等你了。
疫情之前，我们中午的时候除了吃泡面也去小饭店吃。有的街区旁边有很多饭店，有拉面馆什么的各种小店的，还有美食城，里面不同档口有各种小吃，很实惠，10来块钱就吃饱了。只是现在因为疫情，全北京几乎没有开店的，只好先凑合几天。
图注：张师傅曾经去过的小吃店，现在均已闭店。（张师傅供图）
最近八点多出车，十点多快十一点进家门。每天几乎就这样，回家之后吃饭，然后睡觉。平常我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们每天跑这么长时间，晚上只想多睡一会儿。如果不困的话就玩会手机游戏，看看新闻、快手什么的。有时候深夜里，躺在床上，读着手机里关于疫情的消息，心里非常地难过。
03
我觉得我亏欠她们
大女儿上高三我不能耽误她
我是1976年生的，属龙，45岁了。我老家在张家口，一家四口，老婆，两个女儿，都在张家口。两个女儿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一个18岁，一个13岁，现在她们都是上网课。大女儿高三了，高考将近，也是特殊时期。
我们家今年春节过的都没有年味了。只是简单弄点儿，一吃一喝就完事了，什么也不能干。以前过春节，走亲访友拜年，还响炮（指放鞭炮）。有时候亲戚朋友坐一块打牌打麻将，逗逗乐。但是今年疫情严峻，全国都是这样的，比较闷，我想。
现在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现在各行各业我觉得都不行，除非是卖口罩的企业和生产消毒液、酒精的，还有双黄连这些企业是盈利的，剩下的都受影响。
我们跑滴滴的，单子少了很多，对家里其实影响很大的。我觉得我亏欠她们，我根本就给不了家里钱，还得往外搭钱。光靠我根本付不起小孩子的学费，只能用家里的一点点老本。但是我也不能不跑车，不跑的话更不行，亏得更多，现在多少能把租车的钱补齐了。况且现在大女儿要高考了，是关键时期，说什么也不能耽误她。
04
每日给车子消毒2~3次
拒绝载不戴口罩的乘客
现在特殊时期，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公司要求我们跑车必须戴口罩。同时必须每天拍戴口罩的视频，以便公司更好地监督。并且要求所有的乘客都必须得戴口罩，不戴口罩我们是拒载的。
除此之外，每天用84消毒液或者酒精给车内外消毒2到3次。消毒没要求视频，但是我们为自己也为他人着想，所有司机都会消毒的。公司也要求通风，每接一单，平台上就提醒你保持通风，每一单都有提醒的。
我带的口罩是自己买的，但是滴滴公司也给发，看他们领到的人说公司给配的是n95口罩，防护措施还是很好的。不过，你必须去指定地点去领。公司每天发口罩的地点不一样，根据每天的通知看，可能是公司的某个办事处或者分公司吧。
领一个口罩挺费劲的，我如果确实买不上再去领。我自己买口罩的话，等于多拉一单，因为现在去药店的人也挺多；如果要绕路去领口罩就很不划算。
05
滴滴司机也怕感染
但更想为疫情贡献绵薄之力
这段时间跑车我们总接到要去医院的乘客，有医生，也有不知道是病人还是去医院办事的乘客。
接到去医院的医生，我们会随便聊几句。医生跟我说，其实你们做司机的也挺危险的。他还会从专业人士的角度跟我讲要怎么戴口罩。上次那个医生就跟我说，他认为我戴n95的口罩还不如医院的一次性的口罩，因为N95口罩带有呼吸的阀门，阀门往往只能管你一个人的，管不了别人。具体是怎样其实我没听懂，人家是专业的。
还有一次接到一个医生，我说我们现在都买不到口罩，医生说其实他们也买不到，现在医院物资太紧缺了，他们的口罩一部分是医院提供，一部分是自己掏钱买的。
如果乘客不是医生，我们其实也有点紧张的。因为不知道他们去医院是干什么，我们一般也不问。乘客上车直接告诉我们去哪我就不管了。况且就算乘客要去发热门诊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一听乘客咳嗽，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我上次接到一个乘客，他上车就咳嗽。我当时害怕了一下。但是他说他是对冷空气敏感。因为现在滴滴要求开车窗通风，所以可能乘客受冷空气刺激所以才咳嗽。后来我开了暖风，把窗户关上，人家还真不咳嗽了。我算是松了一空气。
说到底，我们是害怕被感染肺炎的，但是我们看到每天有那么多人在努力着，一线的医生都在努力，我们也不能停下。我觉得接到医生，护送他们上下班，方便他们出行，也是我们司机群体在尽绵薄之力。
06
疫情下感叹生活不易
盼公司减免一半租金
这段时间时常感叹生活太难了。主要还是因为收入降低吧。
其实我们有补贴政策，春节期间滴滴公司会给每一单加5块钱。这是我们的“春运”。今年也有。不过往年这个每单加5块的政策是从初一到初七，今年因为疫情，补贴活动延长到了初九。除了活动延期，其他的补助我感觉就是滴滴平台上的奖励稍微比平常稍微多了一点。
但是根本不够，单子少太多了这些难以弥补收入滑坡。
图注：夜间出车时无人的街道（张师傅拍摄）
现在呢，我就盼望着公司能给我们司机免租，希望公司能免去一半的租车钱。因为现在是疫情期间，比较特殊。国家给了中小企业一定的补贴政策，我们也希望公司能补贴司机，减轻负担。
立春过了，现在已经春天了呀。真心希望疫情消散，一切都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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