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数据显示,2021年全年,国内死亡人口是1014万,平均每天有27000多人从此走向了生命的归途。那他们生命尽头的医疗现状是什么样呢?往往是局促不安的。而去年这1000多万的死亡人口中,得到安宁照顾、能走向善终的只有不到0.7%,这个数据急需改观。”
12月27日,由凤凰网主办、凤凰网健康承办的凤凰网2022国际大健康峰会线上举办。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安宁疗护团队负责人路桂军以《安宁疗护彰显时代人文情怀》为题,做了主题演讲。
路桂军提到,安宁疗护有别于传统医疗,传统医疗是让病人活得好、活得久,而安宁疗护是让病人走得好、走得有尊严。做好安宁疗护有几点:首先症状管理是主线,要从症状层面让病人舒适;然后人文照护是基础,在症状管理的基础上进行人文照护,患者才可以真正得到妥帖的安顿。
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安宁疗护团队负责人路桂军
以下为演讲全文:
尊敬的各位同仁大家好!
我是路桂军,来自北京清华长庚医院。我的工作是临终关怀,也就是现代医学说的安宁疗护,其实我认为安宁疗护正好彰显了当下的医学人文。作为医护人员,我们经常受到妙手回春这样的褒奖,那其实我们在临床工作中,不是每一个患者都可以妙手回春的,有那么大量的还是一批病人,自走进医院那一刻就注定了只有归路一条。
那么针对这类患者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的常规的医疗教育体系教给我们每一个患者,每一个医护人员,面对患者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全力以赴。那针对归路一条的患者一线生机全力以赴,这种治疗合适吗?是不是我们患者想要的?其实在常规医疗体系中,好死并不在我们的治疗模式中,我们针对每一个患者,只要他生命体征尚在,我们都会不遗余力地抢救,但是我们听到患者的描述是,“我不想被你们折腾得这样死去活来,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了,我希望我能安宁、优雅,从容地转身”。所以说我们的医疗体系,我们教育模式是需要不断与时俱进的,我们要把善终的理念纳入我们的常规医疗体系中。
其实对于我们大中国来说真正能走到善终的少之又少,所以我们说死亡离我们很近,但是善终却很远。据国内数据显示,2019年,全年国内死亡人口是998万,那2020年,是996万,2021年是1014万,我们平均每天有27000多人从此走向了生命的归途,那他们生命尽头的医疗现状是什么样呢?往往是局促不安的。而中国去年我们在1000多万的死亡人口中,得到安宁照顾,能走向善终的只有不到0.7%,这个数据急需改观。所以说我们呼吁,全社会的医疗体系都要关注安宁疗护,关注临终关怀,关注每一个患者的生活质量。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正常的医疗体系起码应该包括两部分内容:一个是有治疗空间的,不遗余力的一线生机全力以赴;还有一部分是归路一条的,那我们如何从症状管理,心灵的平复,让每一个患者即便走到生命尽头,可以优雅从容转身。那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安宁疗护,临终关怀是有别于传统医疗的,传统医疗是让病人活得好,活得久,而安宁疗护是让病人走得好,走得有尊严。
那如何从事当代的安宁疗护,临终关怀呢?医生要不要谈生死呢?
其实生死是有必要的谈生死,我们谈死是为了更好的生。为什么这样说呢?虽然当代现阶段医疗科技日益发达,但是我们发现科学认知与思维方法的不完善,还无法揭示生死、苦难、诱惑的真谛。第二,人类情感心理具有比当下更为深广的丰富性、象征性、隐喻性和不可还原性。第三,人类不断提升的高阶诉求、精神寄托、灵魂安顿,这一点现代医学还无法抵达。所以说,我们希望每一个人心目中有属于自己那份信靠和仰望,即便走到生命尽头,也不会突然有这种落空感。
所以说医学它其实并不是纯科学,医学应该等于科技加人文。在患病早期,医疗科技确实可以为生命平添时日,这一点我们发现,作为理科生,在疾病治疗早期,科学技术从未来、梦想、智慧全维度去理解了使命担当和责任。那一旦疾病发展到中末期,当医疗科技变得苍白无力,当所有的药物不再能还患者健康的时候,我们要用人文情怀赋予人生命的意义,人文可以在生命尽头赋予人更好的意义。这一点我们发现文化让我们从历史空间、情感全纬度去理解了信仰、精神和意志。
那生命后期临终关怀我们到底工作该怎么做呢?
首先症状管理是主线,我们要从症状层面让病人舒适,然后人文照护是基础,在症状管理的基础上进行人文照护,那这样患者才可以真正得到妥帖的安顿。
我们病房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肺癌的患者出现了脑转移,脑转移之后很早就出现了双目失明。那为了贴近这个患者,我们的医疗团队有一天查房,特意设计一个场景,把所有的眼睛,我们医护人员的眼睛都蒙上,我们在黑暗中查房。那一刻,就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发现黑暗中那种不安全感油然而生,从此我们感觉到了患者躺在床上三个月时间不见光明是怎样的一种现状。所以说我们团队探讨真正照顾好一个患者,一定要真听、真看、真感受,才能做到真陪、真伴和真妥帖。
其实生命尽头,每一个人对死亡的考虑并不是只有消极,它其实还有积极的意义,起码死亡问题的面临提醒我们要面临死亡了。当出现死亡焦虑的时候,也正好是我们不断地体验死亡焦虑,认知死亡,寻找信念出口的一个节点。就像我们参加考试一样,考前没有准备好会出现考前焦虑,那在考前焦虑的驱使下,我们多背一个公式,多看一篇文章,多背一些各种考前准备,那或许就能取得好的成绩。死亡焦虑也是,当死亡来临之前,适度的焦虑其实会提升我们的死亡认知和对生命品质的认知。
那通过我们不断地对死亡准备,我们发现人的生命尽头,我们可以从文学艺术,从生死哲学,从信靠和仰望找到一个出口,从而远离那种悲愤和不安。每一个生命都要远行,作为安宁疗护从业者,如何引导人走向真实,在生命尽头拆穿虚假的外表,寻找到肉体生命毁灭后的依托,发现比自然生命更为重要的意义和价值,这是我们的安宁疗护团队应该做的。
那现代医疗一直倡导超越生物医疗模式,走到生物心理社会学模式。那其实走到生命尽头,我们希望每一个患者都能亲历到那种医学人文,人文医疗模式。什么是人文医疗模式?就是当每一个生命走到尽头,每一个生命都可以在天、人、物、我的关系上寻求到一种共融,寻求到永恒的生命意义与价值,并在不断超越和整合中达到平安的感受。每一个患者走到生命尽头,面临自己的疾病,他可以和自己心理和解,和自己身体和解,和自己的疾病和解,和整个社会和解,和大自然和解,最后优雅从容地安详离开这个世界,这是我们安宁疗护想达到的目的。
每一个人都在成长,我们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其实我们发现走到生命尽头这个节点,是人成长最快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矛盾体,就像这个“我”字一样,二“戈”相背,就是我中间找到那一横自洽点,那所有人都一生在成长,如何在成长历程中更加敬畏生命,站在医护角度很好地陪伴生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所以说我们希望医学不断地进步,时代不断地文明,我们当下的医疗应该将信仰落实于生活,将修行践行于当下,将爱心汇泽人间,将个人融于大众,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医患的融合,实现良好的医患关系。
以上是我的发言,感谢各位的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