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长海
打开电商 APP 搜索「维生素 C」,你会发现品类琳琅满目,价格也五花八门。
但要是另辟蹊径输入四个字,你可能会想说,熟悉的价格又回来了。
这四个字,就是东北制药。
在曾经那个解热镇痛类药物一盒难求,疯狂涨价的时期,很多媒体发现,东北制药生产的对乙酰氨基酚片一联 20 片,只卖 2 元钱。
对于很多沈阳人来说,半个世纪过去了,退烧药还用着最初的名字,用着最朴素的包装,卖着最亲民的价钱。
东北制药药厂,作者拍摄于 2013 年末
轰隆隆的机器声里,是援建全国 19 省市 52 家医药企业的「民族制药工业摇篮」。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退烧药没变,但东北制药现在已经彻底脱下了国企的衣衫。
辉煌的老药厂,新时代遇冷
最近大火游戏的 slogan,叫直面天命。对于东北制药来说,天命人的属性可谓半点不相饶。
在上个世纪那个卫生条件差且缺医少药的年代里,东北制药的地位举足轻重,一五时期,国家为东北制药扩建并升级磺胺噻唑、合霉素、氯磺酸等生产线。[1] 1958 年,东北制药建成了国内第一条维生素 C(莱氏路线)生产车间,年产量达 30 吨。
图源:第一个五年计划,参考资料 1
根据中国科学报,凭借着抗生素类、磺胺类、维生素类等普药,1985 年,东北制药实现了全年盈利 3443 万元,出口产值超 6000 万。[2]
从一只青霉素甚至可以兑换 0.9 克黄金的百废待兴,到一跃成为全球主要的抗生素生产国和出口国。东北制药的辉煌可以说是从前老国企药厂的缩影,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天命。
但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后,天命「变了」。
2011 年,由于主导产品 VC 价格大幅下降,公司首次跨入亏损红线[3],亏损 3.9 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2012 年和 2014 年曾扭亏为盈,但如果扣除卖地和地方政府补贴等非经常性损益项目,公司依然是亏损。
在年报中,东北制药这样解释:面对国际经济动荡、人民币升值、VC 价格大幅下降。在困境中,制药企业发展的各方面矛盾和问题充分暴露。[4]
2012 年,国家限抗令发布,抗生素使用锐减。这给了占据国内 90% 以上广谱抗生素磷霉素的市场的东北制药又一重击。
根据国资委官网的文章,东北制药的发展几经波折,「特别是 2010 年以来,公司连年巨额亏损,到 2012 年时,三年累计亏损达 8 亿多元。」并表示,改革势在必行。
图源:参考资料 5
2018 年 4 月,辽宁方大参与东北制药定增项目,并开始在二级市场增持股票。当年6 月,辽宁方大成为东北制药第一大股东。东北制药由地方国有控股变身民营控股。
东北制药,迎来了新的天命。
辽宁「胖东来」,爆改东北制药
沈阳铁西,东北制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办公楼一层大厅,3600 部崭新手机「砌」成了一堵「墙」。「全厂员工人手一部,现在发的是第一批。」这是新华社对于东北制药混改的报道。[6]
喜欢发福利,是方大集团的「特色」。有自媒体称,方大是辽宁「胖东来」。自从东北制药进入混改后,员工福利的提升是很多媒体的焦点和宣传点。
据新华社报道,混改后,在企业原先的福利基础上,东北制药新增医疗费用资助、重大节日福利、免费工作餐、手机及话费补助、孝敬父母金、员工子女励志奖学金和方大养老金等九项福利。
2019 年春节前,公司办公楼一层大厅堆起 8000 万元的「现金墙」,每位员工都获得了 1 万元现金红包。此后,「现金墙」成为东北制药年终保留节目。
今年 1 月的时候,辽宁方大集团官方微信号也披露,集团将给东北制药员工发放现金红包,在职员工每人 10000 元,退休员工每人 2000 元,该红包独立于年终奖之外。
图源:辽宁方大集团微信公众号
辽宁台春晚小品里有一句台词叫,只要钱到位,玻璃都干碎。
东北制药对于员工的不吝奖励,基本上和方大集团董事长在东北制药指导调研时的指导保持一致。「东北制药混改的目的是对员工有利。」
在那场座谈会上,领导们也对东北制药的实际布局进行了规划。方威表示,东北药品研发,要分三个阶段。[7]
第一阶段,把东北制药现有的产品发扬光大。在行业中有优势的产品,进一步降低成本,提升企业的效益。
第二个阶段,要研究国内外的现有产品。比如在国外已经完成临床试验即将上市,或者刚刚上市还没进入中国,但国内知名专家、医院已经在关注的产品,把这样的产品引进来。
「只要合法合规、对老百姓有利,我们拿过来就批量生产进入市场,通过东北制药的品牌,通过加大销售力度,不用太长的时间就收回投资,另外从技术上我们再提高,降低成本,增加利润。」
第三个阶段,才是和世界上最前沿的科研机构站在一个起跑线,开展股权合作、研发合作,一起研究未来发展。
东北制药药厂,作者拍摄
原东北制药研发工程师曹国栋(化名)回忆道,东北制药在混改前后的整体改变还是很大的。曹工说,虽然他是在混改之后到东北制药的员工,但从前也是在东北某国企老药厂干过。他觉得混改之后的东北制药才有一点现代企业的感觉。
「以前我毕业去老药厂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认师傅,我每个月工资的 30% 要孝敬给师傅当烟钱。」曹工回忆道,自己没有人脉没有关系,在老药厂就是干活没声坑的驴,而且工资实在是低。
到了东北制药,曹工说虽然还是能感受到整个集团在动荡人员在变动,但对于一线来说拿的真金白银变多了,真正有效率的活也变多了。「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当时把所有的旧师徒全部打散,重新编成了几个研发部,混吃等死的一个季度就优化掉了。」
虽然曹工已在南方上班,但他认为,东北制药的企业氛围和薪资和大药企比确实不太有竞争力,但对于想回老家的药学东北人来说,还是挺香的。
对标恒瑞,路在何方
在那一年的调研工作中,集团董事局方威主席还建议「大家去恒瑞医药对标学习,研发、采购、销售等都去看一下。恒瑞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大家会有专业的评判,但关键要立足当下来谋划长远。」[7]
「东北制药对标恒瑞医药,不是一年、两年一下子就能赶上来,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一定能实现赶超的目标,集团会在政策、资金各方面全力支持。」
同年(2018 年),即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首年,东北制药集团取得了营收和净利润的显著增长。2021 年年报中,东北制药称将致力于创新转型,其战略目标包括:「既要立足创新药和生物药,又要引进符合公司战略布局的仿制药,扩充企业产品线。」
图源:图虫创意
重赏之下,东北制药实现逆天改命了吗?
上个月 27 日,东北制药发布了今年的半年报。半年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东北制药营收为 41.69 亿元,同比下降 7.50%;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 1.57 亿元,同比增长 16.25%。[8]
而东北制药想要对标的恒瑞,在不久前也发布了自己的半年报告:半年营收 136.01 亿元,同比增长 21.78%;净利润 34.32 亿元,同比飙升 48.67% 。
同样的天命下,数据的差异反应了俩家药企不同的「西游路」。
作为一家有着 78 年历史的老牌医药制造企业,东北制药的产品一直以原料药和制剂为主。但今年上半年,这两项产品的营收均出现同比下滑。
2021 年至 2023 年,其营收增速为下降趋势,同时营收规模未有明显提升,2023 年东北制药营收规模与 2019 年是差不多的。此外,公司在创新成果方面鲜有显著表现,创新布局的战略定位模糊不清,研发投入的力度也未见显著增强,这些都是市场对东北制药当前状况的主要疑问。
广州某投行市场分析杨香雪(化名)分析,东北制药混改后在组织架构、员工激励以及执行能力上的提升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最核心的产线改革上却很是乏力。
「用打游戏的话讲,就是蓝条挺多,但没有法术。」
想转型,研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最近几年,东北制药的研发投入占比(=研发费用/营业收入)均不到 2%。
部分营业成本费用一览
上个月 5 日,东北制药宣布计划收购北京鼎成肽源生物技术有限公司 70% 的股份,以迅速进入细胞治疗市场,探索新的业务和盈利点。
图源:参考资料 9
但需要注意的是,北京鼎成肽源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目前尚未商业化,仍处于亏损状态,其研发项目也处于早期阶段,未来可能需要持续的高额研发投入。东北制药在公告中提到,短期内该公司可能不会为东北制药带来显著的投资回报。
总的来说,辽宁「胖东来」不是如来,没法让人立地成佛。
敢问路在何方?在东北制药自己的脚下。
监制:carollero
题图来源:作者拍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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