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老周,男,失地农民,55岁原因:儿子结婚花了两万多,被别人打了治病花了两万多,这些都是债……(资料图)
记者 罗溯阳
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没有老伴,没有健康的身体,55岁的老周只有4万多元的欠债和一个托运行李的手拉车。2010年4月,他从富平县来到西安,2011年1月20日,他站在西安火车站的城墙外等候托运行李的旅客,2011年春节,他决定留在这里一个人过,他说:“去年一年没有挣下钱,回去会被人笑话的。”
火车站拉货挣钱,挣的钱不够交罚款
刚过完元旦,拖着受伤的胳膊,老周买了一个行李托运车,来到火车站附近揽活。
“警察不让拉货,看到就罚款,一次20块钱。”老周把记者拉到城墙根下说,在这里当行李搬运工只有十几天,他却已经被罚过两次,而自己每天靠运送行李赚来的钱有时还不够交罚款。
“把行李送到进站口,一次五六块钱,但拉货的人多,一天轮到我头上的也没有几个。”老周指了指火车站向西方向的小路,那里站着七八个和他一样等“活”的人,其中,还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
去年清明节过后,寄住在亲戚家的老周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故乡富平县,来到西安,“先是在一家公司里面熬胶,做隔墙板,月赚1000元左右,后在西郊一个工地干活,月赚1300元左右。”
去年12月,正在工地里搬钢筋的老周不小心拉伤了左胳膊,老周花了120元进行针灸治疗,他骄傲地说钱都是自己掏的,没有问同在西安打工的儿子要。
“儿子今年26岁,在炭市街的一家饭馆里面打工,虽然一个月赚的比我多点,但是,我们家里还有四万多块的债要还,儿子还帮我交房租,我怎好意思让儿子给我看病?”老周租住在北郊一个城中村,月租金90元,他一个人住。
看着“回家真好”几个字,他说没挣到钱怎好意思回去
老周回忆起了这四万多块债务的来历。
2009年春节,老周用东拼西凑来的两万块钱给儿子办了婚礼,家里没有房,儿子的新房就安在了自己弟弟家。今年春天,儿子随着他一起来到西安打工,不久前的一天,在搭乘611路公交车时与人发生冲突,被四个人围殴打坏了眼睛。老周说,为了给儿子看眼睛,他又背了两万多块钱的债。
因为快到春节,回家的人多了起来,老周决定在火车站跟前多待几天,“虽然有警察抓,但是逮空还是能揽到活,最少一天自己的饭钱能挣下。”离他不远的地方,城墙上竖着四个大字“回家真好”,老周看着那几个字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回去,但是路费贵不说,去年没挣到钱怎么好意思回去,今年过年让儿子和儿媳妇回去,我就一个人待在西安吧。”
在富平老家,老周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他说,背了一身债的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亲朋邻里,“我不可能向每一个人解释我受伤和儿子被打的事情,说到底是自己没本事,儿子回去也是去还债。”
一个人过春节,老周这样打算的:大年三十休息一天,如果有饭馆开门,就去买顿饺子吃,如果没有,就自己做点吃的。“估计初一初二也没活,只有等到初三了,到时我胳膊能好一些,就去张家堡的劳动力市场找零工活,找些轻活,估计一天能拿六七十块钱。”
不回家并不代表家不重要,但没有房子哪里能有家?
谈到什么是家的时候,老周沉默许久后说:“我过年不回家并不代表家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是,没有房子,哪里能有家呢?”
老周的儿子2岁的时候,他们兄弟姐妹们就分了家,老周没有分到一间房子,也没有地,“媳妇嫌没地方住,日子也苦,就跟我离婚了。”离婚后,老周一人把儿子拉扯大,这些年也想过再娶,但是,没有房子,媳妇住哪里呢?就这样,他慢慢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周称,现在最大的念想就是等孙子出生,然后能在富平老家买地盖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
“现在要想盖个房子最少得十到十二万。”老周称,以这个标准计算,自己和儿子打一辈子工都实现不了。“等年过了,想办法借些钱帮儿子开个饭馆,自己做生意总比给别人打工挣钱快些,我再多到工地上去找些零工干,多少也能攒一些钱下来。”
当然,他也想过在西安买房,一家四口在这里安家,但他认为那是更难实现的奢望:“听说西安的房子现在一套都要三十多万呢,还是回家盖房划算。”老周不知道,根据西安市现在的平均房价计算,三十万,只能买40多平米,根本不够他们一家住。
那么这个有房有家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老周给出的答案是:“最少得再过五六年!”而那个时候,他已经60岁了,正是企事业单位里男性职工退休的年龄。
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没有老伴,没有健康的身体,55岁的老周只有4万多元的欠债和一个托运行李的手拉车。2010年4月,他从富平县来到西安,2011年1月20日,他站在西安火车站的城墙外等候托运行李的旅客,2011年春节,他决定留在这里一个人过,他说:“去年一年没有挣下钱,回去会被人笑话的。”
跟评
失地农民,是否你真的一无所有?
一个老周的背后,有成千上万个失去土地又没有技能的农民,他们被城市化的浪潮席卷着离开了故乡,来到车水马龙的都市,有了一个新名字农民工。
在都市,他们工作难、住房难、生存难,连他们的后代想要通过教育改变命运都很难,农民工子女入学问题已成为中国社会的重大问题之一。
在张家堡劳动力市场,23岁的蓝田人小胡曾这么说:“我家三口人,只有九分地,全部种麦子,一年五百斤,按一斤一块钱卖,除去肥料钱,落下四百元,还不够人情钱。”小胡也是众多选择不回家留在西安干活的农民工之一。
即便是那些勒紧裤带,咬紧牙关要回家过年的农民工,他们手中紧握的火车票,也只是站票一张,几十个小时的旅程,他们带的干粮,也不过是几块干馍和一瓶山寨版矿泉水,顶多再加根最便宜的火腿肠。在高档酒店团年饭预定火爆的同时,是否有人想过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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