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邓丽君逝去15周年了，5月8日是她的祭日。对于今天的中年人来说，她当年打开的不仅是一代人的耳朵，也唤醒了他们久被禁锢的心灵。所以“邓丽君”三字，在我们眼中，既是一个艺术传奇，更有一分象征意味。她的歌声清幽脱俗、浑然天成，她的笑容温润甜美、柔情万千，对于那个年代压抑已久的迷惘人心来说，她的到来宛如神赐。

那时刚走出“文革”阴影，人们心中弥漫的伤逝离情、焦虑压抑，正需要这样温柔清纯的声音来抚慰，而国内电台只能听到红色革命歌曲和样板戏。邓丽君就是一个被封杀的神话，在暗处滋润着中国的大街小巷和亿万人的心田，人们从她的歌声中不仅听到了温暧和情意，更有对自由的渴望。

当然，邓丽君同时也塑造了那个年代的女性意识。那时只要我们说起女性的优雅和大气，脑子里免不了会掠过邓丽君的影子：眼波灵动似水，神情淡定从容，歌声善解人意。总之，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出女性特有的气质，宁静、细腻、柔美、宽容、闲适……

那个年代的女性意识，总是与革命二字连在一起的，不仅抹杀了女性的性别差别，更忽视了女性的生理和美的特质。但从邓丽君身上，我们发现另一种女性的精神自足，她既不是革命和反叛，也不是丧失自我和顺从。邓丽君像是为中国人创造的一个全新的女性形象，她的精神世界，像她的歌声和舞姿一样，是丰盈而柔美的，几乎可以接受整个世界。尽管她经历过很多挫折、误解，甚至是苦难，都没有影响到她作为女性的优雅和高贵。在她的世界中，似乎没有愤怒、嫉妒、怨恨、焦虑、失败，只有爱、宁静、慈悲和重塑男性生命的渴望。她永远是自足的，对待世界也像一个母亲那样，因为她的身体就是生命的源泉。

说邓丽君塑造过一代人的女性意识并不为过，从那个时代的女性身上，我们仍能发现那种品质。我和如今的年轻女性接触不多，但常从电视中看到一些女孩的说话和做派，比如江苏台的《非诚勿扰》，常让我有恍如隔世之感。看起来这个时代的女性，得到了空前解放，其实被解放的不过是她们的身体。这和大众文化对女性的塑造有关。今天的各种流行时尚、女性情感读物和情感剧、女性杂志、美容等，都在用一种庸俗的商业观，影响着今天的女性。这些与女性有关的消费品，都隐含着一个主题：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身体呈现出来的美丽，当做一种商品，交换成财富或社会地位。一个女性对身体的护理，远比内在的滋养更为重要。正是这种对身体的自恋和拜物式的崇拜，成为当下非常主流的女性意识，弥漫在一切与女性相关的文化样式中。

这些观念不断被重复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引发女性的消费冲动。因为所有对身体的养护，都牵涉到对商品的消费。于是，无数女性急切地冲进相关的消费场所，将自己献给美容、香水、瑜伽、按摩、疗养等，把它们当做对自己的解放。其实，这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奴役。只不过这次奴役女性的是一个商品世界和男性的目光。

我想，怀念邓丽君，除了她的音乐天才外，她的女性意识同样值得一个时代来重新认知。如何建立一种尊重性别差别的男女平等，如何张扬感性、仁慈、包容的女性特征，才是这个时代重塑女性意识的关键。对社会来说，女性的素质比男性重要，因为她们大多会成长为母亲，母亲的素质也就代表了未来的素质。从邓丽君身上，我们能解读出优雅、从容的女性意识对于生命和生活的价值。这种女性意识意味着并不惧怕衰老，虽然青春只有一次，但对她们来说，生命永远都是青春。愿邓丽君能成为中国女性意识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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