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民,从事过医生、教师、翻译、编剧、记者、编辑、插画师等职业。现居布达佩斯。
东欧来信
啤酒可以干杯,可威士忌是不能干的,就跟你不能把一瓶香水一次性地洒在身上一样。
我第一次喝“黑牌”威士忌,是跟一位名叫大卫·罗宾逊的英国导演,老人一头白发,虽是古稀之年仍风度翩翩,思维敏捷,谈笑风生,总能吸引住年轻人敬羡的眼神。大卫是西方威望很高的电影史、电影理论学家和导演,《牛津世界电影史》、《查理·卓别林》和《革命中的电影》等经典专著的作者。我跟老人相识在千禧年夏天,他去匈牙利南方的欧普斯特塞尔民族历史纪念公园参加“第32届国际环景画研讨会”,我则为两位中国专家做翻译。
开幕式的晚宴上,大卫正好挨着我坐,他端起桌上斟满匈牙利红酒的杯子晃了晃,闻了闻,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神态儒雅、语调幽默地小声问侍者:“这杯酒我喝,但能不能偷偷再给我一杯威士忌?”然后侧过脸告诉我,他每晚必须喝一杯威士忌,否则直到睡觉都找不到灵感。
过了一会儿,英俊的男侍端来两只方杯,为我们各斟上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并且摆上一桶冰块,和大卫同来的另外两位英国专家看到了,也各要了一杯。大卫赶紧跟大会主席风趣地解释:“因为匈牙利葡萄酒太好喝了,我担心忘掉我们的英格兰身份。”
“大卫先生,这可是苏格兰酒。”一位苏格兰同行笑着纠正。“别忘了,我可是个有着苏格兰牛脾气和爱尔兰傲慢的英格兰人。”
老人问我有没有喝过威士忌,我说没有,于是他拿着杯子厚厚的杯脚举给我看,教我辨别酒的色泽。他说威士忌酒跟葡萄酒相仿,由于在橡木桶里存放的时间不同,所以琥珀色也有深有浅,存得越久,颜色越深,“黑牌”不仅有着晶莹剔透的金琥珀色,由于酒质醇厚,挂杯时间也很长。老人边说边将杯子稍稍倾斜,然后复原,酒从杯壁流回去时,留下一道道金色的酒痕。他说可以闻出苏格兰南部的草香味、北部的水果味和高地的烟熏味。
显然,这对从没沾过威士忌的我来说高深了些,事后,我跑到书店买了本介绍威士忌的书,才连蒙带猜地理解了些:想来,苏格兰南部是低地,山清水秀、气候温和,弥散着野花的芳香的牧草的清新。威士忌隔着老橡木桶跟天地对话,自然熏染上浓郁的草香。威士忌不是水果酒,但有些苏格兰威士忌保存在装过雪利酒的酒桶里的,所以染上了一些水果味。至于辛辣味,我猜是指来自苏格兰西部高地岛群的海风和海腥吧。
英国作家劳伦斯曾在他的小说里用“雪茄味”来形容苏格兰威士忌里的烟熏味,我觉得这个形容颇为可信,至少可以解释抽雪茄成癖的丘吉尔为什么嗜喝威士忌了。
宴席上,大卫率先举起了酒杯,碰杯之前,他又扭过脸问我中国人碰杯时该说什么?
我说:“干杯!”并跟他解释了“干杯”的意思。
他听了摇头,说啤酒可以干杯,可威士忌是不能干的,就跟你不能把一瓶香水一次性地洒在身上一样。他还说,喝啤酒是用肠胃喝,喝威士忌则要用舌头和牙。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凤凰网无关。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