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枪手测试的一位男“监考老师”

核心提示

这是一个对高考枪手组织团伙长达7个月的暗访调查，调查的主人公是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大学生，他叫龙剑（为保护学生安全化名）。

潜伏前夕，龙剑意外收到一条招聘“高考替考”的短信，从而开始了他的卧底生活。

7个月斗智斗勇中，一个为众多官员子女寻找高考枪手的跨省替考团伙若隐若现。

寻高考“枪手”

考到600分给3万，多1分加500元

龙剑是北京某重点高校的一位大二男生，平时在学习之余从事家教。

2009年9月22日，龙剑收到一个叫“李华”（化名）的人从“人人网”上发来的站内短信：“同学你好，我一个亲戚的小孩子在读高中，想请一名家教帮助辅导理综方面……待遇优厚……若有意请尽快跟我联系。”

龙剑随意回了一条短信说，愿意辅导。结果李华又回信息了，李华问龙剑：“现在要是做那些高考题目，有没有问题？”龙剑说：“肯定没有问题。”

几番对话之后，龙剑已明白李华是找他充当“枪手”，参加高考替考的。李华还提醒说，考试地点是在山西省。

李华向龙剑抛出了当高考“枪手”的诱人利益：考到600分给3万元，多1分加500元,上了清华、北大的线，最多能拿到7万元。只要过重点线，学生家长另外赠送一台笔记本电脑感谢“枪手”。

在谈到“枪手”的风险问题时，李华向龙剑保证：这件事情很有把握，并且自己是参加过的，万无一失。

见龙剑犹豫，李华问龙剑想不想见一位姓许的“助理”。李华说，这名“助理”是一位厅级领导的部下，每年专门跑这样的“枪手”替考“业务”。

打入团伙内部首先改名

你叫林双斌，其他不管

龙剑意识到，此事可能涉及犯罪团伙，于是他联系上一位记者。

不久，记者和龙剑定下“一明一暗”（龙剑在明处，记者在暗处）的暗访调查计划，长达七个月的高考跨省替考调查也就此拉开序幕。

2009年12月5日晚，街面上寒气袭人，在一辆轿车上，龙剑见到了所谓助理许老师。许老师说，当“枪手”的学生主要有三种人：上大学谈恋爱要花钱；需要钱创业做网站；想上双学位需要学费。

在得知龙剑的高考分数有670多分，并是应届生，许老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接着许老师又提了一连串的问题：“你语文能达到110分吗？”“数学能不能达到130？”“外语？四六级还没考吧？”龙剑一一作答，并表示自己的外语早过了四级。

“没问题，百分百了！”在经过一阵评估后，许老师说，龙剑你想多挣点，你就多学点。你要少挣点，你就少学点。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得记得你是‘林双斌’，测试的时候，你就写上‘林双斌，理科’就行了。

首次参加“枪手”测试

测试通过后当即给5000元定金

2010年1月8日晚，龙剑收到了许老师发来的短信：“我是许老师，测试地点在北京学院路梦溪宾馆，在中国矿业大学对面，你到了地点我告诉你在哪个房间测试。”

1月9日，按照约定的时间，龙剑和记者一前一后，来到了梦溪宾馆，记者留守大堂。龙剑敲开“302×”房间，迎接他的是一位刚刚睡醒的“监考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说，她是当天早上才从外省赶过来的。给了龙剑一份语文试卷后，张老师就去吃早饭了，下午，龙剑顺利完成所有考试。

快放寒假时，龙剑收到了许老师发来的分数短信。他的测试分数超过了600分，这意味着，龙剑在第一次测试中顺利入围高考替考“枪手”。

龙剑放寒假回乡那天上午，许老师又开着那辆黑色的“京M595××”过来，给了龙剑5000元“枪手”定金。当天，按照许老师的要求，龙剑还被拉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照相馆拍数码照片，用于制作证件。

“高考枪手”选拔严格

既要答题又好又快还要态度端正

龙剑参加第二次测试是在3月20日，测试地点仍在梦溪宾馆，只是房间号换成了“304×”房间，“监考老师”换成了一个男的。记者调查发现，北京海淀区学院路附近高校多，学生也多。时间、地点的选择，让这场宾馆里的“枪手”选拔测试，极不容易引起外界的怀疑。

考试的时候，那个男“监考老师”带了一张表，后来龙剑悄悄看了一眼，上面写有“考试时间”“考试态度”之类的关键词。

没过多久，龙剑收到了他的第二次“枪手”考试成绩，这次龙剑的成绩没有过600分。按照许老师的要求，必须两次考试达到600分以上，才算是成绩稳定，可参加高考替考。显然，龙剑要参加第三次“枪手”测试才行。

组织替考者苦劝大学生

“你要不去的话，就有一个孩子上不了大学”

就这样，龙剑在5月8日参加了第三次“枪手”测试，中午，龙剑很快做完试卷出来了。

龙剑第三次考试又没超过600分，他以此为由发短信给许老师，说要退出考试。许老师同意了，并跟龙剑约好了退还定金的时间。

5月15日上午9时左右，许老师的那辆“京M595××”黑色帕萨特停在了位于北京北四环外学院路附近的一家工商银行门口，他要龙剑到他的车上说话。

“我认为你的能力是600分以上，绝对没问题。”许老师劝龙剑再来一次测试，“你要是不去的话，今年就会有一个孩子上不了大学，因为现在档案已经封盘了，调换准考证照片都花了两万多元。那些领导的孩子，在高一、高二已经开始给他们弄学校了。上不了学，明年再给他们弄……”

龙剑还是不答应。最终，他“成功”地把定金退还给了许老师。

6月7日，全国高考第一天，记者从有关方面得知，那辆神秘的“京M595××”黑色帕萨特的车主登记的并不是许老师，而是一位张姓女士。张女士在京的居住地为北京崇文区的一个小区内。巧合的是，张女士的身份证号码前两位的地区代码为“14”，是山西省的省籍代码。

6月8日下午高考结束，龙剑给许老师试着发了一条短信：“我是林双斌，今年那边还行吧？我看了一下，今年题目还不是太难。今年不能去，实在抱歉啊！”

许老师很快给龙剑回复短信：“明年再来吧。”

对话

“你知道这个领导的孩子在哪个学校上学，他也不敢欠咱们一分钱。”

龙剑：我最关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许老师：你挣不到钱，我一分钱也挣不到，你没有安全，我也没有安全。再好的朋友都不能告诉！ 除了我之外，测试也好，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我跟上面报的时候，就说你是“清华大一”的，叫“林双斌”，很随意的。那边也只知道这边有个“林双斌”。

还有一条，可以绝对放心。因为我是2006年考上辽宁一所大学的，毕业以后，我就考上“山西省教育厅公务员”了。每年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就是领导的直系亲属啥的，也就是特别有关系的，帮他们弄些个指标。不但高考，研究生、地方公务员考试都弄。高考多弄一点，十几、二十多个人，但是二十多个人分布到十几、二十个市，也就是一个县城分一两个人。县城与县城之间，都不互相联系，这是绝对保证安全的。

龙剑：要用我的身份证吗？

许老师：不用。那个上面照片信息是咱们的，头像是咱们的，其他所有文字信息，都是领导孩子的。你记住这个身份证号、准考证号、报名序号，那个东西是绝对假不了的，假了，领导的孩子上不了学。

另外，咱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自始至终不会告诉他们你是哪个学校的。你知道这个领导的孩子在哪个学校上学，他也不敢欠咱们一分钱，也不敢对咱们有啥威胁，因为他威胁咱们的同时，就威胁到他的孩子。 （录音有删节）

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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