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是第8个“世界预防自杀日”，我们不应忘记国內自杀干预的先驱者——原广州培爱防治自杀中心负责人陈云清。是他于1988年1月3日成立了国內首家民间自杀预防机构，先后挽救了100多名轻生者。而直到1991年7月，我国才成立了首家专业性自杀预防机构——南京(脑科医院)危机干预中心。

然而，就是这位干预别人自杀的心理学者，却于1997年9月7日患忧郁症自缢身亡。10年过去了，这沉重的一页我们不愿翻起，却又不得不翻起，那就是：他为何也会自杀？他的自救力哪里去了？我们该从他的身上吸取什么教训？今年“世界预防自杀日”以“终生预防自杀”为主题的意义何在？带着这些问题，记者9月10日晚专访了南京脑科医院的专家。

心理医生也会忧郁或自杀

看完记者写的采访问题，张宁以掌击桌，大声说：“陈云清的个案太能说明问题了，包括心理医生在内，谁都可能得忧郁症或自杀，预防自杀是全社会的事，无一例外。”

这位南京脑科医院的院长助理、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一改往日的冷静严峻，表现出少有的激动。他说，社会上有误解，认为心理卫生工作者“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其实，越是专业从事这方面工作，精神压力和专业压力越大，自身越容易受侵害。因为整天接收负面和消极的信息，日积月累，就会抵消自我调适能力，产生“职业倦怠”和“职业耗竭”，这种负面情绪持续下去，就会出现忧郁性障碍，严重的可以导致忧郁症，其中，医生、警察、教师都是职业高危人群。

因此，张宁教授认为，专业精神、心理工作者和志愿者，患忧郁症的几率与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要高。当陈云清这样的自杀干预者或心理医生患上忧郁症时，他们就不再是干预者或医生，而是病人了，并且意识不到自己“有病”，此时要病人“自救”谈何容易？陈云清的死也给社会敲响了警钟：要加大对精神、心理卫生工作者和志愿者的保护力度。

民间志愿者自我保护意识差

与公共精神卫生、专业干预机构相比，民间志愿者组织和成员往往社会责任感更强、“助人情结”更重、理想主义色彩更浓。这是积极的一面。但他们也有明显的“先天不足”，如缺少团队磨合和职业化训练，不会或不擅于自我保护，等等。他们工作顺风顺水时还好，如果一旦受挫，由此带来的心理和精神的落差也会加大，甚至诱发领导者的身心崩溃。

据报道，陈云清就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在希望破灭后转而逃避现实。在焚膏继晷撰写的专著《珍惜生命——论中国自杀问题》被出版社退稿后，他把精力放在长篇小说《自杀》的创作上。小说最终又被否定。两次退稿打击，加上工作不顺、没有倾诉对象、自我封闭，使他万念俱灰，选择极端的方式逃避痛苦。

张宁说，陈云清的死再次启示我们，民间心理援助组织特别是自杀干预志愿者，一定要补上“职业化训练”这一课，学会自我保护的原则和方法，不能光凭热情和热心去做这项貌似简单的社会工作。哪怕没有医学背景都不要紧，但一定要有丰富的应急处置经验，否则，害人又害己。

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帮助别人

“职业化训练是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手段。”张宁说，要建立专业培训、考核、上岗制度，反对个人或民间组织在没有社会支撑的情况下，单枪匹马从事这项工作；从业人员必须掌握自我保护的原则和方法，防止出现负面“共振”现象；还要明确心理救助、自杀干预等工作“有效但有限”，不能夸大危机干预的作用，不能给自己确定“普渡众生”的目标，不能将社会责任全部自己扛，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毕淑敏在《女心理师》中曾写道：“心理师在给别人殷切排忧解难的同时，自己却行走于荆棘之地步步印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平安救赎的小道。”

记者问，“你们找到了平安救赎的小道了吗？”

南京脑科医院危机干预中心主任陈进自信地告诉记者，为防止心理医生受负面情绪侵害，该院建立了一系列团队保护和危机化解机制，如“督导制度”，由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为青年医生疏导情绪；“转介制度”，通过团队交流来分解压力；“宣泄制度”，设置话题，消耗负面能量。因为，帮助别人，避免伤己，这是心理咨询的一个原则。

“当然，我们保护自己是为了更多更好地帮助别人。但我呼吁，社会要关注和重视自杀问题，别抱侥幸心理，因为没有人对自杀有终身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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