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就是这个在世等于出家的女人的全部故事。她天生是一个贤妻良母，却既无丈夫，又无子女，也没有家庭。”①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的结尾中这样写道。在此，我将以对话的形式，假想暮年的夏尔在梦中与已去世的欧也妮的一段交流，进而更直观、简洁地表现完美的欧也妮与夏尔所代表的恶劣社会风气之间的反差，将巴尔扎克批判社会现状的写作意图浓缩进这篇短小的假想文中。

【正文】

欧：欧也妮

夏：夏尔

欧：亲爱的堂弟，请您醒醒，醒醒吧。

夏：堂姐，许久不见，您竟仍与四十年前一副模样，还是那样的美。可是，我是醒着的呀。您看窗外，正是正午时分呢。

欧：堂弟，看在所有圣人和圣母的分上，看在死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分上，看在您灵魂得救的分上②，请您醒醒吧！

夏：您在说什么啊，堂姐？我知道，我当初做错了，真的错了。如果那时我知道伯父那么富有，您有那么多的家产可继承，我是断不会娶那个长得如蜻蜓一般的丑婆娘的！这一切都怪伯父，他是那么吝啬，房子那么破，生活那么节俭，谁会想到他在自己的宝库里藏着万贯家财呢！一千九百万法郎啊！一千九百万！

欧：堂弟，请别再提那段陈年旧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无法挽回了。然而，我要问，金钱对您真的那么重要吗？比爱情、亲情这些人世上最温柔的情感还重要吗？

夏：哈，我知道您的想法，我也听说了您这些年忙着捐建图书馆、教会学校。可要我说，您真糊涂，把您父亲辛苦积蓄的财产白白送给别人！您看看我——我有钱，身体硬朗，我在巴黎和外省共有三座庄园，我那当侯爵的儿子有一百万的年收入，两个女儿都嫁了巴黎富有的银行家。我的生活如意得很啊！

欧：是的，是的，您的生活称心如意。可是，请问问您的灵魂，想想您的财富是打哪儿来的吧！这么多年了，您对我所做的一切，虽然冷酷无情，但我早看在上帝的面上宽恕您啦！可是那些在西印度群岛、在非洲被您贩卖的男人、女人、孩子呢？您大概早就被他们诅咒了几千几万次了。

夏：不！堂姐！欧也妮！请别说什么宽恕！您知道，我的心一直都保存在您这里。我只是迫于生活的无奈才离开您的。请相信我，我对我的妻子只有利用，论容貌，论性格，她绝及不上您一星半点啊！至于上帝？好了，我不相信什么上帝，早就不信啦，更别提什么诅咒了。

欧：好啦，堂弟，亲爱的夏尔，我不用听好听的奉承话，它们都不是出自真心的。我听得太多啦，也听腻了。我常想，我这辈子得到过几个人的真心呢？当年，我遵守信义、守护爱情，奋不顾身地捍卫您托付的金梳妆盒，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封诀别的信罢了。是的，您不信上帝，可您死后会信的，在您迎接最后的审判时您会信的。

夏：最后的审判？哈哈，堂姐，您听起来活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哪怕真的有所谓的这种审判，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这辈子，大起大落，从富有到贫穷再到富甲一方。我帮助我的儿子升官晋爵，帮助我的女儿们找到乘龙快婿。我努力得够多啦，为别人做的也够多啦。

欧：是吗？您是这么想的吗？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了自己的利益，害的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背弃了多少当初的誓言和原则？我还记得，四十年前的您是那样善良，所以我才会喜欢上您啊。可谁知……

夏：谁知生活会将我逼迫成如今这副样子？欧也妮！我只是在顺应时代的潮流，人人如此！我又何错之有？这是聪明人的活法。

欧：是的，时代潮流……人人都穷凶极恶地追逐享受、金钱、欲望、地位，殊不知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活法，一种纯真自然的活法，一种建立在和睦的家庭、至死不渝的爱情和承诺上的活法，一种我一生都渴望却不曾得到的活法。现在我死啦，去天国啦，回到了上帝的身边，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提醒您早些醒悟——您曾经随波逐流了那么多年，可现在忏悔也是来得及的，为着您的心，您的灵魂。

夏：别说疯话了，我的欧也妮。您怎么会死了呢？您还是那么年轻貌美。而我，更盼着孙子的出世，未来的小侯爵。我要他拥有和我年少时一样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到时候，请您也来看他，您一定会喜欢的，就像当初钟情于我一样。

欧：唉……

夏：不要叹息，欧也妮。我们都要珍惜时光，尽情享受这现世的幸福啊！

欧：夏尔，曾经的我的夏尔，醒醒吧，醒醒吧！

……

清晨，六十二岁的满头白发的夏尔从梦中惊醒，他盯着床框上的红色灯芯绒幔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结论】通过此篇文章的创作，我更深刻地把握了欧也妮与夏尔的人物形象及作品主题的关系。欧也妮对金钱的漠视、对信义的坚守、对爱情的忠贞，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生观、价值观使她如清丽的莲花，因有淤泥的衬托而更显脱俗。她是功利社会中的异类，却又是一位真正的天使。同时，作为道德典范，她人性美的光辉又像一盏明灯，照亮黑暗社会的一隅，在绝望中洒下一些希望的光芒。

①《欧也妮·葛朗台》，160页，第23-24行

②《欧也妮·葛朗台》，132页，第13-14行

附参考书目：

1．《欧也妮·葛朗台》，巴尔扎克著，张冠尧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2．《小说艺术论》，马振方著，北京大学出版社

3．《文学概论》，曹延华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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