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死了,家绵走了
家棉的恋情让我们对她有些疏远。
段锦停止了织毛衣,她在台上演《断桥》时居然唱哭了。我想,我是知道她为什么哭的,那年春天,我们去江南的一个小镇唱《白蛇传》,段锦悲咽地唱着:你忍心将我伤,端阳佳节劝雄黄。你忍心将我诓,才对双星盟誓愿又随法海赴禅堂。你忍心叫我断肠,平日的恩情且不讲,不念我腹中怀有小儿郎。你忍心见我败亡,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只杀得云愁雾散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你袖手旁观在山冈。手摸胸膛你想一想,你有何面目来见妻房……戏没有唱完,她忽然轰然倒在地上。
这个意外吓坏了所有人。她被拉到当地医院,小镇上的大夫告诉了我们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段锦怀孕了!这怎么可能?我几乎是吓住了,她才十八岁,那么羞涩那么内向啊。我颓然地坐在楼道上的长椅上,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凉。外面是家棉和张小楚的厮打,家棉一边踹着张小楚一边打他,你这个流氓你这个骗子。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端倪。这个脚踩两只船的张小楚,他把爱给了两个女孩子。甚至,他还曾经勾引我。
那是我们第一次到苏州的小镇上演出,我以为,这是白蛇的故乡了,烟波潋滟间,我闻到了前世今生的味道,但那天晚上,一切从此改变了。
醒来的段锦在我们都睡去的时候跳入了苏州的小河里。第二天打捞上来时,她的身体是浮肿的,我看着曾经那么美丽的一张脸,看着自己朝夕相伴的女友,突然间失语。
从此,我再也不能讲话,一紧张就会半句话也讲不出。
张小楚被开除,我和家棉换了新搭档,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演许仙。我们再也没有激情唱《白蛇传》。
两年后,剧团散了,家棉来和我告别,她说要去广州看看,那里有许多歌手,她准备改行唱歌了。送她走的时候,天下着小雨,是半夜的火车,我们在站台上发着呆,她抬起头看着我说,纳苏,你应该长点肉,你太瘦了,我总担心你会被风吹跑了。
我们说好了不哭的,但那天晚上我到底哭了,我哭得很凶,说不出半句话,雨和泪都落了下来,天又冷,初冬的深夜,雨中的女子,二十岁的女子,不知往何处去。
别离之后,我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流浪,从此,再也没有唱过戏。
文员、打字员、卖报纸的、超市收银员、饭店的服务生、按摩师……后来,我有了一台电脑,后来,我开始上网,写字。第一篇小说发出来时,我看了又看,不相信纳苏这个名字是印在上面的,我用力擦着上面的字,果然是白纸黑字。
第一笔稿费,我买了两瓶白酒,一瓶喝了,一瓶倒在地上。我对着段锦说,亲爱的,这是给你喝的,你说过,以后有了钱,我们就买酒喝,一瓶子喝了,一瓶倒掉。
这一年,我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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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闫昭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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